［竹枝小笺］原来，似这般--《海上花》

　　幕渐渐亮起来，“吃老酒！吃老酒！”嘈嘈杂杂的划拳嘻笑声中，戏开锣了。
　　男人们在觥筹交错里醉生梦死着，他们身后都有一名女子――这是一台“局”，这是一个名叫“长三书寓”的地方。19世纪末的上海，连妓女都书卷得令人不可仰及。
　　他们在取笑着一个叫“玉甫”的年青人，他和他的相好“李漱芳”“象个麦芽糖，搭牢了”。不在场的漱芳成了他们的话题，她总是不放玉甫离开身边。他们笑着说着，镜头悄悄左右摇摄。
　　镜头正中最活跃的“洪老爷”侧后，一位着青色衫子的女子伸手拿过酒壶，替大家斟了酒，又退到模糊昏暗的背景里。周双珠淡然温和的笑容，宽容着眼前的一切。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　　《海上花列传》，一本讲上海滩妓女的清末小说，韩子云原著，张爱玲译说，在侯孝贤手里，变成了一种情绪――伤感。
　　侯孝贤用了大块柔和的黄色做基调，偶尔有张致的红色出现，也被沉沉阴黄吞没。精致到一丝不苟的布景，珠圆玉润的吴侬软语，还有笼罩在黯淡晕黄中的举手投足，侯孝贤冷冷地坐在镜头后面，在极狭小的空间里，将镜头熟练地推拉摇移。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　　开场时在镜头中占据绝对地位的男人们，开始让位给一个又一个女子。毕竟，这些书寓，这些高等妓院，是这些艳帜高张的女子们的天下。在风尘中长袖善舞的“倌人”们，哪一个不是有九条命？
　　于是男人在她们眼中便是捏得动的。沈小红的狡诈机灵，张蕙贞的圆滑乖巧，黄翠凤的精明泼辣，周双珠的从容练达，一一施展开来，便有一出出好戏演将起来。
　　罗老爷上赶着要替黄翠凤赎身，价钱都跟老鸨谈好了，却让黄好一顿教训给挡下，由不得他不格外看重这个尚仁里的头牌“先生”。黄翠凤这样的角色，三两下对付了相好，回过头来，又让老鸨不痛不痒地吃了暗亏，身是赎了，连老鸨也跑不掉她的教训。
　　朱淑人从青涩里脱出来，一头栽进双玉怀里，枕上发尽千般愿，给双玉一把拿住，高低要两人一道去死，端出生鸦片灌他，唬得朱喊爹叫娘。还好洪老爷和周双珠两个明白，居中调停出一万大洋给双玉，“五千块赎身，五千块陪嫁妆”。朱兀自问个不休：“嫁给啥人呢？”
　　最惨就是周旋在沈张两女之间的王莲生，沈小红榨了他大把铜钿还债，又姘上个戏子，他转而回头娶了张蕙贞，张又姘上他侄子，他再做沈小红，“做嘛做，总归不大开心”。这个没主见的男人，信了烟花氤氲深处，亦有份真情在。他手里的烟枪尚暖，就已赔得尸骨无存，只余一个“逃”字。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　　信了赔了的，也不只是男人。
　　双玉那半真半假的“我捉了你去见阎王”里，亦是有些辛酸在里头的。做倌人的，哪一个不想能修成正果，风光体面的嫁了人？黄翠凤的威风八面，也是用命拼来的，她教诸金花时那几句话，可算是这些女子的血泪珠――“打嘛生意不要做了。”“可有鸦片？”开场时名字弄得轰轰烈烈，却始终未出场的李漱芳，“想做大老婆嘛，做到死”。只此一句，便令人心头一酸。这个世道，谁当了真谁就一败涂地，酒席上众人对游戏规则之外的感情投注的讪笑和不以为然，不是没有道理的。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　　连个囫囵故事也没有。侯孝贤淡化了人物身上的情节色彩，他只要她（他）们在他的调色板上调和，再制成一幅幅几近固态的画面。他要的，是那种弥漫在空气中的靡乱倒错的情绪。
　　他把十里洋场上的风月儿女们，浓缩在一个多小时的胶片里。几个人物一一登场，又一一退去，她（他）们背后，还有些面目不清的影子在晃动。没有开始，没有结束，一切无声流来，无声流走。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　　收尾处，沈小红闲闲散散地装烟枪，光线渐渐暗下去。
　　海上花，也不过是些漂漂泊泊的野草罢了。饶是你千伶百俐吧，潮涨落数番，就没了踪影。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　　2003/12/18 3：43

    虽然敬仰文学巨匠，但很少看大部头的著作，只是偶尔品尝一下书虫，希望吃到的都是精华，也是一种享受。
    作者似乎有些伤感，象是个依然在茫茫情海漂泊的水手，伤感、无助任凭风浪摆布。

想跳出什么吗 ？

这是一部非常精致的电影，大多数人会觉得它沉闷，我最好的朋友虽经我大力鼓动，仍然无法看完。
我看了四遍。
这种片子，是要慢慢品的。

看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