气乃自本自化——王冰的哲学思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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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  哲学是医学的理论基础和思想灵魂。奉行什么样的哲学，就从根本上决定了医学是否合理、先进及其程度。
    中医药学自产生之日起，就与古代哲学结下了不解之缘。先后采纳了八卦说、五行说、阴阳说、气一元论等。其中，以气一元论较为合理。但隋唐以前的气一元论，难称彻底，往往给唯心主义有神论留下很大活动空间。
    王冰，自号启玄(一作元)子，以其次注《黄帝内经素问》二十四卷而为后世所知。此书是宋代以前《内经》的三种注本之一。赵宋南逃后，《内经》的其他两种注本先后亡佚殆尽或残缺不全，只有王氏的注本完整地流传至今。当代中医工作者，大都奉之为圭臬。其中的哲学思想很有特色，尤其是气一元论有独到之处。
    王冰继承、发扬了东汉唯物主义思想家王充的元气自然论，认为：“天覆地载，上下相临，万物化生，无遗略也。由是，故万物自生自长，自化自成，自盈自虚，自复自变也。夫变者何？谓生之气极本而更始化也”。“化，生化也。有生化而后有万物，万物无非化气以生成者也”。
    这里强调万物的“八自”，认为天地之间万物的产生、滋长、演化、成熟、充实、虚损、反复、变异等，均是其自己的运动，没有任何其他的力量或意志参与、发动、操纵这些过程。他引证说：“《易》曰：‘大哉乾元，万物资始乃统天。云行雨施，品物流行’。孔子曰：‘天何言哉？四时行焉，百物兴焉’。此其义也”。《周易》和孔子之言，均表明万物生成衰亡的一切变化，都是自然而然的。王冰反问道：“非曰自然，其谁能始？”气化而成万物，万物演化到了极点，复归其本原之气。所以万物以气为本原，气以万物为具体形态。气→万物→气，如此循环往复，以至无穷。
    从这一观点出发，王冰把包括天地万物及人体在内的一切有形之物，统称之为“器”。“器”有大有小，其成毁周期有长有短。像天地这样大的“器”，其成毁周期比人体长得多，“长短不相及”，以致人们认为天地永存，其实并非如此。“生化之器，自有大小，无不散也。夫小大器，皆生有涯分，散有远近也”。即是说，任何有形之器皆有成毁，而构成大小之器的气，无成无毁。当器形成之时，就开始其内部的生化过程，王冰称此为“小生化”；至器毁之日，“小生化”转入“大化”，即本原之气或曰元气的生化。在此基础上，王冰进而认为：“太虚者，广生化之器宇也。”宇宙就是广大无边的生化之器。无气则无天地万物及人，也无宇宙。总之，天地万物及人以气为本原，而气则是自本自化的。除了气及其具体形态之外，就没有一切。
    这样的气一元论，对于中医药学而言，意义非常重大。它为中医药学的科学性奠定了比较坚实的唯物主义思想基础，是抵御宗教迷信的较为有力的理论武器。把它落实到人的生理、病理上，立即就会排除天意、鬼神、上帝的存在和作用。王冰在《黄帝内经素问注》中明确指出：天地虽然生万物，但不是有意为之，而是“无情于生化”的。人只是“太虚”中万物之一物。“裸虫三百六十，人为之长”。虽为“长”，仍是“裸虫”之一，没有什么神秘色彩。人之患病，也是自然生化的结果：
    “夫百病者，皆生于风雨寒暑阴阳喜怒也”。“人气不胜，因而感之，故病生焉，风非求胜于人也”。“邪者，不正之目也。天地胜复，则寒暑燥湿风火互为邪也”。
    王冰此处所说虽然比较笼统，但他完全是以自然因素解释疾病的。当时“俗见”把疟疾归于鬼神作祟，王冰对此明确指出：“人之患疟疾，皆由气之多少，会遇与不会遇也。俗见不远，乃谓鬼神暴疾，而又祈祷避匿。病势已过，旋至其毙”。如此坚持唯物主义的病因论，反对鬼神致病说，在当时宗教迷信弥漫整个社会的情况下，尤为难能可贵。
    《素问注》中，虽然也反复出现“神明”、“神”，但这不是宗教鬼神之神。其中，有的是指阴阳不测的变化；有的是指人的精神意识；还有的仅为修词手法上的借用，如说上工可以“召遣神灵”，庸医则“致令冤魂塞于冥路”呵呵，因此，气乃运行人体之通道。
    对于《黄帝内经》中的几处“上帝”，隋唐以前均视为至上神。活动于隋唐之际的名医杨上善，在其《黄帝内经太素》中，释之为“上古之帝”，机智地否定了主宰一切的至上神的存在和作用。王冰继承了这一思想。但杨氏从前门送走了上帝，又从后门迎来了佛教不死的灵魂。他把人的精神意识说成是“精合之时，有神气来托”，即前世肉体死后，其灵魂转托而来的。并认为：“唯佛明言，是可依”。在王冰的《素问注》中，不但没有当时盛行的佛、道二教的有神论思想，连儒家的天命之说也不见痕迹。这表明，他是把气一元论贯彻到底的。在此方面，王冰比杨上善高明。后世的大多数医家，都从其《素问注》中接受了唯物主义思想，在防治疾病的过程中耻言鬼神、上帝及巫术等。就此而论，王冰的积极作用不可低估。
    在哲学上，王冰的这一思想还启发了北宋唯物主义哲学家张载。从张氏“太虚即气”这一著名论断中即可看出其影响。至清初，王夫之把气一元论发展为朴素唯物主义的最高理论形态。其中也有王冰的贡献。从当今的眼光来看，气一元论虽然还没有完全克服直观、想象的弊端，但它比较接近辩证唯物主义关于物质是世界本原的科学论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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