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案聊斋１－２

医案聊斋
缘起
大量的古代医案可能是中医遗产中最为可贵的，国学大师章太炎认为：“中医之成绩，医案为著。”中医大家陆渊雷指出：“宋后医书，多偏玄理，惟医案具事实精核可读，名家工巧悉萃于是。”
     然而初学中医者学习古代医案，既有语言障碍，又有专业困难，而且难择其精。所以我尝试精选一些古代医案，以聊天的方式作一介绍，希望大家能够轻松愉快地了解一些古代医案。


师兄师弟聊医案－－开聊

师兄：你说说，学中医临床的捷径是什么？
师弟：跟师学习呀。这点咱老师反复强调过。
师兄：跟师学习的重点在哪呢？为什么中医最重视师承教育呢？
师弟：这点咱老师也谈过，中医基本上是个体化医学，力求根据具体病情，人个体质辨证施治，才能取得较好的疗效。而中医课本上主要是讲一般规律，与临床实际尚有一定差距。
师兄：有的学生不知道这些，所以学方三年，便以为天下无病不治，等到治病三年，才知道天下无方可用。
师弟：这说明学方不等于用方，理论不等于临床。
师兄：这差距对于学生来说，就是一道坎，跟师就是要由老师带着越过这道坎。用佛家话说，是渡人。
师弟：只有越过了这道坎，才算进了中医的门。
师兄：进了中医的门，还要继续深造，可是一个老师的经验专长有限，所经的病症有限，师承流派有限，况且我们跟师的时间也有限，为了多多学习，就要勤读医案。清代名医周学海说：“每家案中，必有一生最得力处，细心遍读，是萃众家所长矣。”
师弟：也就是说，多读医案，就等于跨越了时空，可以向多位名家学习。
师兄：医案是医疗实践的记录，在中医各文体中，医案最生动、最朴实、最形象地反映了医家的诊疗过程。有些医案妙笔生花，绘声绘色，描写细腻，读之如临其境，如闻其声，医家的思维过程似乎可触可循，如同自己侍诊在旁。
师弟：照你所言，读案如同跟师。
师兄：“如同”并非“等于”，读案与跟师的最大区别在于缺乏互动，所以要想读活医案，不但要勤读多读，还要善读。
师弟：老师曾说，读医案首先要静下心来，聚精会神，就象画家玩味名画，法官研读案卷，评论家品味作品，书法家揣摩碑贴一样，追之摹之思之研之。
师兄：历代中医专家对此多有研究，认为读初诊医案，重在了解病史，抓辨证
用药；读复诊医案，重服药变化，病情转归，医家如何应对；读多诊医案，要抓全案发展变化的脉络，治法方药在此过程中起什么作用。总之，要抓住要点，而有所得－－只有读到如此境界，才能说是初步读活了医案。
师弟：古代医案虽然是一宝库，可是专业性较强，有语言障碍，不易为大家了解。
师兄：所以我们要在这里聊聊古代医案，重点介绍一些具有启发作用的精品医案，梢带谈一下我们的个人体会，作作古代医案的普及工作，以引起大家的兴趣。
师弟：由于我们的水平有限，而且以这种方式普及医案也是初步尝试，所以所言所聊仅供大家参考，如要深入研究，还请大家多看医案原著。


再聊
师兄：今天咱们聊聊张子和的一个医案。
师弟：这张子和是金元四大家之一，有《儒门事新》一书传世。
师兄：当时河南境内有一个名叫卫德新的，家里趁钱，要是当时有福布斯财富排行榜，人家或许榜上有名。因为钱多得在原地花不出去，所以虽然老俩口子都五十多了，还是老出去旅游，梢带购物。这不，又准备了充足的川资路费，还要出门。
师弟：这次要去哪里呢？
师兄：这夫人听人说，四川是天府之国，物产丰富，要周游四川。
师弟；这蜀道难，难于上青天呀。
师兄：你想他家那么有钱，怕什么蜀道难。
师弟：对呀，可以雇驴、雇轿、雇车、雇船、雇滑杆、雇飞－－不，这飞机当时还雇不了。
师兄：四川古称巴蜀，地方挺大，卫夫人制订了科学详细的旅游计划，从东部开始，先去巴东，再游巴中，南下巴南，北上巴北，最后去巴西，到了巴西，要去里约热内卢购化妆品。
师弟：你打住。这四川的巴西不是那南美的巴西－－地理错位了。
师兄：你想他那么有钱，还怕什么地理错位－－可以雇驴、雇轿、雇车、雇船、雇滑杆去嘛。
师弟：你这是借我的话开玩笑了。
师兄：有钱虽然不怕地理错位，可是就怕强盗土匪。
师弟：他可以到镖局子雇镖师嘛。只要出得起钱，就可以雇那武功盖世的，比如山东的黄三太、黄天霸爷俩－－嗨，我这时间也错位了，都是叫这钱多给闹的，我也钱迷心窍了。
师兄：正因为雇不来黄家爷俩，所以贼人不怕，结果在旅店里遭抢了。
师弟：这一被抢，别说巴西， 连山西也去不了了吧。
师兄：丢几个钱不过损九牛一毛，卫夫人因此落下病根了。
师弟：怎么回事？
师兄：当时卫夫人住在旅店的楼上，半夜里猛听得楼下强盗抢劫放火，吓得“卟嗵”一声，从床上掉下来。自此以后，一听见有什么动静，当时惊倒，不省人事。
师弟：惊则气乱，乱则失神嘛。
师兄：这下子家里的生活方式改变了，家里的各色人等，上至老爷少爷小姐，下至丫环老妈厨子，干什么都不敢出声。
师弟：这不太压抑了吗？
师兄：谁说不是呢！这样持续了一年多，家人都忍无可忍－－下人们只盼望她早点出去旅游。
师弟：家里那么趁钱，快找大夫治呀，我介绍个名医－－张子和－－这可是那朝那世的人。
师兄：当朝当世也没有用，这卫德新还就不喜欢这张子和。
师弟：为什么呢？守着大医学家而不用，岂不可惜。
师兄：现在咱们公认张子和是大医学家，可当时未必，他饱受排挤。子和那比较偏激的攻邪理论不被当时的同行理解，不能溶入当时的医学主流。卫德新可能受此影响，认为张子和不懂医学。
师弟：那他请谁来治夫人的病呢？
师兄：你想他那么有钱，请个大夫还不容易，这个不行换那个，那个不中换下个，忽钱忽赵，倏周倏李，一年多的时间，他请了赵钱孙李，周吴郑王等等大夫，费了小半本的《百家姓》。
师弟：明代医家张介宾在《病家两要说》中言：议多者无成，医多者必败。我看他正犯这忌。
师兄：对，病家之要，要在择医，择医非难也，难在任医。
师弟：象他这样心无定见，走马灯似的频频换医，疗效不会理想。,
师兄：用句术语说，是“殊无寸效”也。
师弟：这些大夫用的是什么治法呢？
师兄：大夫虽多，可疗法相似－－都是当作心病治疗。
师弟：是补心养心呀？还是镇心安神呀？
师兄：有镇的，有养的，开的药有远志、有人参、有朱砂、有琥珀、有珍珠、有玛脑、有钻石。
师弟：这钻石是药吗？
师兄：我想着这珍珠玛脑后面就该是钻石了。
师弟：没有钻石这药就够贵重了，简直是在吃金喝银哪。
师兄：后来这卫德新想明白了，这一路的大夫治不好的病，可能另一路的大夫能治好，于是他只得请张子和。
师弟：对，卜（补）大夫治不了，就得请谢（泻）大夫。
师兄：张子和到了卫家，在客厅落坐，仆人献上香茶，寒暄了几句，卫德新亲自去内宅请夫人，良久不回。
师弟：这病人是难请。
师兄：张子和边等边品茶边环视客厅，只见迎面摆丈八条案，上有尊窑瓶、郎窑盖碗儿。案前摆：硬木八仙桌，一边一把花梨太师椅。桌上放文房四宝：宣纸、端砚、湖笔、徽墨。架上有《史记》、《通鉴》、天文、地理、欧、颜、柳、颜、赵名人字帖。墙上挂着许多名人字画，有唐伯虎的美人儿，米元章的山水儿，刘石庵的扇面儿、铁宝的对子、郑板桥的竹子，松中堂的一笔“虎”字，闹龙金匾，镇宅宝剑，绿鲨鱼皮鞘，金什件、金吞口，上挂黄绒丝绦。有一丈二的穿衣镜，一丈二的架几案，五尺多高的八音盒儿，珊瑚盆景儿，碧玺酒陶，风磨铜的金钟，翡翠玉馨……
师弟：打住打住，你怎么把《夸住宅》给搬这来了。.
师兄：我想他家这么有钱，没有这些东西不配套。,
师弟：别扯远了，快言归正传。
师兄：这时，卫德新前面带路，四个贴身丫环架着卫夫人出来了。
师弟：噢，还用着四个丫环？
师兄：人家有钱，摆分嘛。这四个丫环名子起得好，富有诗意。
师弟：都什么名？
师兄：梅香、梅芳、梅馨、梅烟。
师弟：怎么这“煤烟”也冒出来了？*
师兄：人家家里趁钱，丫环爱叫什么叫什么，你管得着吗？
师弟：我怕张子和煤气中毒。
师兄：这四个丫环轻得就象一阵烟，悄无声息地就把卫夫人安置到客厅的太师椅上了。
师弟：这都训练一年多了，跟无声电影似的。
师兄：张子和详细问了发病经过，治疗情况，所服方药，当下症状，又望舌，品脉。
师弟：四诊都作全了。
师兄：张子和对卫德新说：“惊属于阳，来自体外，恐者为阴，自怯而成。惊的人不知道为何而惊，恐惧的人则明白因何而恐。胆者敢也，受惊则胆伤。”卫德新听得似懂非懂，只是点头。
师弟：看来这不是心病，所以以前服药不效。
师兄：子和让梅香、梅芳左右按着卫夫人的两手，自己在太师椅前放个小桌子，对卫夫人说：“夫人向这看。”说着用木块猛击桌子，只听 “叭”的一声，声震屋宇。
师弟：这下子夫人必定吃惊不小。
师兄：当然，只见夫人花容色变，玉体抖颤，芳心乱跳，又要昏倒。
师弟：我拦你一下，你刚才说这夫人五十有余，再形容他“花容色变，玉体抖颤”，怕是用词不当吧？`
师兄：说她年轻她高兴，等会儿多给诊费。
师弟：你是又开玩笑。
师兄：卫德新虽然在旁边怒目而视，而张子和不慌不忙，对卫夫人说：“我敲敲这桌子，你怕什么？”卫夫人向下看看，心中平定了些。张子和接着又将桌子“叭”地一敲，卫夫人不免又是一惊，然而惊的程度比前次减轻，子和见状又敲了三五次，观察他惊的程度渐次减轻，就指使梅馨在面前敲门、梅烟在背后击窗。虽然响不绝于耳，叮叮当当象作木工活，而卫夫人已趋惊定心平，她问张子和道：“张大夫，你这是什么治法呀？”
师弟：从现代心理学观点看，这是脱敏疗法。
师兄：说“脱敏疗法”，不够准确，应该是“快速脱敏疗法”，或称“满灌疗法”，又称“暴露疗法”、“冲击疗法”。
师弟：那就是一次让她惊个够，不是一步一步地脱敏。
师兄：对，既然大惊至此也没有什么危险，对于接下去的小惊也就习惯了，“习能镇惊”是满灌疗法治疗的要诀。
师弟：这是现代心理学的认识，而当时张子和是如何解释的呢？
师兄：子和说：“《内经》言：‘惊者平之’，平者，常也，对于平平常常的事，不会惊。被惊吓的人，神浮于上，我从下面敲桌子，让夫人向下看，就是要收敛上浮的神。”
师弟：这下卫德新夫妇该信服了。
师兄：卫夫人自此以后，别说日常生活的声响，就是雷声震耳欲聋，高达若干分贝，也能心静如水，纹丝不惊。所以卫德新成了张子和的超级粉丝。《儒门事亲》上记载，如果谁要敢说子和不懂医学，他就要“执戈以逐之”。

上晓天文，下晓地理，中小儿科，知阴阳，懂八卦，运筹于帷幄之中，决策于千里之下。

呵呵。。。

天赐你一双翅膀，就应该被红烧…

楼主，是你让我深深地理解了‘人外有人，天外有天’这句话。谢谢侬！

有功能了，缺创意……